第三章 禁忌的砂漏
「七點五十,最近怎麼都這麼早啊…」
坂本拉開教室的後門,看著牆壁上的時鐘嘆息著說道。
當然,「早」這個詞的涵義是特別針對自己而言。放眼望去,這個時間教室裡已經聚集不少正在聊天的同學。換言之,現在正是普通的高中學生正常的到校時間。
「早安,坂本!這麼早…真是難得啊!」
第一個搭話的是似乎正在與學生代表浜崎煌和班級副班長渡部夏輝熱烈討論著日本職棒的齊藤。看起來這群人談論的正興高采烈,齊藤和渡部更是時不時就會做出許多投球、接殺等等的棒球動作。
「嗯…早安…」
不過面對齊藤熱情的問候,坂本只是隨便的做出一個回應。
暫且不說坂本本身對於棒球絲毫沒有興趣—經過昨天一連串的事件之後,現今的坂本,已經完全失去聊天的心情。魔法、亞空、魔法師、物源本質…這些莫名奇妙的名詞莫名奇妙的充斥在自己的生活當中,而且自己甚至莫名奇妙的成為一個莫名奇妙出現在眼前的魔法師的目標。這一切全都是這麼的脫離現實,卻又是這麼的具有真實感。
「早安!關於昨天坂本你問的問題的答案,因為我想到準備要說時你已經不見了,所以就現在說吧…」
發現到坂本的浜崎説著推一推眼鏡,有問必答的個性,即使經過這麼久效果還是存在。
「昨天的問題…」
「是啊!關於「讀書方法」的問題,記得嗎?」
讀書方法?貌似有這麼一件事啊…
「嗯…是在「亞空」展開之前在書店的對話…」
「亞空?」
浜崎打斷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麼的坂本,滿臉疑惑的問道。
「亞空?啊…嗯…這不重要不重要真的不重要…」
自己無意識的口誤,讓坂本嚇出一身冷汗。
這些離譜的知識,不知道的人就繼續不知道下去吧!
如果要悲慘就自己一個人悲慘,不必拖大家下水的!
「啊啊…比起這些,還是先講講你的讀書方法比較好。從「課前」什麼什麼的…」
「…課前預習…」
即使臉上仍然充滿疑惑,浜崎還是把坂本的話接著說完。
「對,就從課前預習開始吧!」
「嗯…好…」
浜崎再次推一推眼鏡,這應該已經變成是一種說話前的習慣動作。
「所謂的課前預習,是…」
不過坂本想要聽到浜崎的答案,似乎並不是這麼簡單。
「唰!」
一聲門被拉開的巨大聲響,硬生生切斷進行到一半的對話。原本在教室裡聊天遊戲的學生們,也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帶開原本的思緒,以融合著疑惑與訝異的視線看著教室前門的聲音來源處。
一個身高大約一百五十公分,擁有一頭柔亮黑髮的少女,站在門口。
「!」
面對眼前的景象,坂本只能驚訝的瞪大眼睛。一個人的命運,真的可以悲慘到這種地步嗎?
英氣凜然的視線,堅毅不屈的表情,散發出一種壓迫空間的氛圍…
「愛德拉…?」
這個身影坂本絕對不會認錯,穿著標準的夕昌高中校服的魔法師愛德拉,現在真的正從容的站在教室的門口。
「咦,坂本同學你認識她嗎?據班主任所說,她應該就是昨天登記的轉校生喔!」
說話的是一個留著一頭及肩的短髮,個性上算是滿活潑的女生,名叫菅原花梨。她常常幫忙班長菊地做一些關於班級事務的事情,所以她能夠得知這則昨天剛剛發生的消息,坂本並不感到意外。
「嗯…這個啊…」
不過這樣確實會產生嚴重的問題,比如此時此刻的坂本,正是一個絕佳的例子。
(要回答是還是不是,或是假裝聽不到?)
就在對話的期間,教室裡漸漸恢復愛德拉進來之前的吵雜。大家似乎都已經猜到愛德拉出現在這裡的理由,談論的話題全都變成關於「轉校生」的討論。不過討論歸討論,卻完全無人敢上前去向愛德拉搭話,就連個性隨和的菅原,亦是敬而遠之。
「嗯…坂本你真的認識她嗎?」
問話的是已經放棄說明「課前預習」的浜崎,看到這種情況,有時候好奇心真的不是一個好東西啊!
(這…這不太妙…)
依照事實,坂本似乎應該要回答「是」。可是一旦這麼做,諸如「什麼時候認識的」、「怎麼認識的」等等問題一定會如波濤洶湧般襲來,總不可能說「愛德拉利用「鏡月」瞬間移動到我的房間所以我們就這樣認識」吧!不過似乎也不能因為這樣就說「不是」,自己明明已經和她經歷過一場戰鬥(經歷而已,坂本也知道這不能夠用「並肩戰鬥」),甚至還讓她治療過自己身上數以百計的傷口…
(思考啊…要快點決定…)
時間一長,說出來的話信服度就會大幅下降。即使知道這一點,坂本卻無法立刻做出回應。
「鏗!」
彷彿是及時到來的救星一般,一聲微小卻真實存在的聲響,傳進坂本的耳朵。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不過要好好利用這個機會…)
「咦,這是什麼聲音?」
試圖引開菅原和浜崎注意的同時,坂本也緩緩的看向聲音來源處,教室的前門附近。
「嗯,什麼?」
「剛剛似乎真的有什麼聲音…」
受到坂本的牽引,菅原和浜崎真的將視線往同一方向移去。
(不會吧…這怎麼可能…)
不過最後真正感到驚訝的,卻是坂本自己。
站在門旁的愛德拉,身上配著的物件不只有書包,還有一樣不應該出現在校園內的物品,不不不…即使不在校園,在日本這個國家境內都不應該隨便出現的物品—
腰間上的一柄刀鞘。
這個聲音,明顯是刀鞘撞到門框發出的聲音。
放置在深黑刀鞘內還隱約透出雲氣的武器,大概就是昨天攻擊坂本的銀白太刀。公開攜帶這種具有殺傷特性的武器,恐怕是連黑道集團都不太可能會做的事情吧…不過既然是魔法師,又不能夠用常理來思考…
(這到底…)
雖然坂本不斷在告訴自己「這是假的」,可是眼睛接收到的影像卻完全無法否定這個現象。不過其實坂本感到真正驚訝的是,班上所有人—包含正滿臉疑惑的菅原和浜崎,似乎都不覺得這件事很奇怪,只是隨隨便便的對這個聲音做出猜測。
「難道電扇有什麼問題嗎…」
「嗯,不會是壞掉吧?」
「對啊對啊,說不定等一下就掉下來囉!」
「只要不要砸到我其實都沒有關係的啦!趕快掉!趕快掉!」
「哈,真恐怖呢!」
聽到這些聲音,坂本終於確定自己想法的正確性。
(原來是「聖光屏障」,難怪只有我看的到…)
「聖儀聖女」的特殊隱蔽魔法,「聖光屏障」。可以讓「正常人」完全看不到施法的物體,做為避免吸引注意的手段。
這是昨天愛德拉概略向自己描述的內容,雖然某些部分不太確定,不過應該是這樣子沒錯。
至於為甚麼這些東西會記的這麼清楚,讓坂本感到非常疑惑,明明課業方面的記性都只到放學就會結束的,這種莫名奇妙的知識卻很難忘記…
(這就是屬於魔法世界的證明嗎?)
現在的情況究竟是生命中美妙的驚喜?亦或是命運裡註定的悲哀?坂本自己也不太清楚。這之中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絕對不是一個值得開心的遭遇。
(唉…總而言之,先去問問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吧!)
仔細想想,做好決定的坂本,似乎完全忘記某些事情。
「話說回來,坂本你…啊…時間過的真快…得趕快去搬作業本才行。不好意思啊坂本,讀書方法等下課再告訴你吧!」
說到一半,浜崎突然將嘴湊近到坂本的耳邊。
「還有和轉校生的秘密關係也一起…」
這是什麼爛要求。
「喂,浜崎…」
「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浜崎笑著說完之後,就匆匆走過整齊排放的課桌椅。
「拜拜!等會見!」
(這傢伙…)
「咦…真的認識嗎?告訴我嘛!告訴我嘛!」
不用說,這聲音的來源是將雙手合握在胸前的菅原,這種追根究底問話模式不論是誰只要見過就不可能忘記。如果可能的話,坂本真的不想領教。
(如果要搞清楚目前的情況,還是承認比較方便,不然不能和愛德拉正常的對話。況且我現在已經被魔法師鎖定,既然她莫名奇妙的出現,就順便看看她對這個魔法師有沒有什麼對抗方法,畢竟這個魔法師似乎也是她的敵手啊!)
想到這裡,坂本不知為何有些高興。這或許可以證明:舉凡是人,對死亡或多或少都會有點恐懼感吧!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要先回答菅原的問題。
「呃…認識是認識,只是…」
「真的?你們之間是什麼關係呢?」
從這裡就可以知道,菅原有著喜歡交友的個性。即使看到愛德拉散發的壓迫氛圍,還是想要得到這個轉校生的資訊,試圖更加瞭解她。
(嗯…這實在非常值得探討…)
面對這個問題,讓坂本傷透腦筋。
同學?不對。親戚?不可能。朋友?應該不算。總而言之,統統不合。認識又不認識,瞭解又不瞭解,自己和愛德拉的關係,就這樣夾在熟悉與陌生之間的模糊界線。
(啊啊啊…只好亂編…不過這樣好嗎?)
思來想去,這似乎是最佳的方法。
(不論如何,「愛德拉是魔法師」這件事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絕對不行。只要達到這一點,應該就沒問題…)
在五秒鐘內整理完思緒的坂本,彷彿下定某種決心一般,戰戰兢兢的緩緩開口。
「嗯…是以前的…」
(以前的什麼…快想啊…快想啊…)
「以前的?」
聽到語句中不自然的停頓,菅原露出疑惑的表情。
「以前的…中學同學…中學同學…嗯…對,以前的中學同學!」
聽起來應該滿合理的吧?至少坂本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喔…原來是中學同學啊!」
菅原聽完將雙手交在胸前,緩緩的點點頭。
由此可知,眼前這個少女的天真,是無可比擬的。不但非常輕易的就接受坂本破綻百出的回答,還一副正認真思考什麼的表情。不過這個時候,坂本還真的要向菅原感覺的遲鈍好好道謝,不然後果可不堪設想。
「花梨,你在忙嗎?你現在有空嗎?」
語氣中帶著些許歉疚緩緩從教室外走來的是班長菊地,看來現在又有事要找菅原幫忙。附帶一提,最近學校學生會似乎已經開始為第三學期的文化祭活動做準備,這也使的身為學生會副主席的菊地格外繁忙。
「咦…嗯…不太算,有什麼事嗎?」
「文化祭的規劃學生會基本上已經擬定完畢,這是草稿…」菊地說著拿出一本裝訂好的A4大小紙本「可不可以幫我影印一下?因為學生會幹部突然間要集合,所以我抽不出時間…嗯…對,一個班級只要一本就好。」
「一班一本…OK! 」
果然不愧為菊地最好的幫手,菅原只略為思索,立刻就答應下來。在教室附近的圖書館裡面就有提供學生影印的功能,來回不需要耗多少時間。以現在距離早自習的時間來說,差不多是足夠的。
「呼…」
目送菊地和菅原離開教室的坂本,不禁鬆一口氣。菅原一連串的問題,可比昨天的國文考試要難上好幾倍,要不是菊地的出現,自己不知道會說出什麼奇怪的話來…
(等等…國文考試…)
這個詞,貌似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記得老師說過,昨天不及格的要在早上找時間來補考一張不一樣的考卷…)
想到這裡,某股更勝於冬天天氣的寒意襲上坂本全身。
昨天,自己曾為準備考試而來到參考書街。昨天,自己在參考書街遇到從天而降的少女,愛德拉。昨天,自己被火魔法擊中,短暫失去意識,愛德拉用魔法幫我療傷。接下來是最重要的—昨天,因為自己回家晚,一到家立刻就睡著(據中川所述,昨天舍監開始換一個人當,查房變成只是隨便查查而已,所以往後再也不用擔心晚回宿舍的問題),而且醒來之後早已經是七點。無事可做之下,就決定走路來學校。所以,現在自己才會站在這裡。
這一連串的事件,完全無關於國文課本,連一點也沒有。
(糟糕,不好…)
這股恐怖的感覺,讓坂本以最快的速度坐回座位拿起課本。現在不是再繼續思考魔法師的時間,得趕快讀熟課文在早上把這件事情結束掉。否則坂本這學期的國文成績,十之八九會發生悲劇。
於是,教室在愛德拉似乎完全沒有發現坂本的情況下,緩緩迎來早自習,迎來班主任介紹轉校生的時間。
中午,坂本獨自吃著今天來學校路上順便買的麵包。因為宿舍舍監臨時替換的緣故,供應機中川可以正大光明的在晚上四處遊蕩。這同時也意味著往後的坂本,將不再有午餐供應的優待(到最後「極光戰艦」居然無緣無故的不見,導致中川也無法玩到)。
事實上,坂本並不是每個月都是這種入不敷出的情況。這個月不但買「極光戰艦III時空之鏡」的遊戲,還買許多參考書來惡補不太漂亮的成績(這是前所未有的),所以類似這個瀕臨「破產」的經歷,還是第一次。
(淪落到這種地步,真是痛苦啊…)
坂本不禁在心中暗自嘆氣。高中生正值青春活潑的時期,正常來說,一個麵包絕對不能算是正常的午餐飲食。長久下來,甚至會有營養不良的問題。
諸如以上原因,右邊座位的少女—愛德拉(準確來說,是河野千代,這是自我介紹時用的名字)肆無忌憚的吃著堆積如山的鯽魚燒的畫面,讓坂本感到一陣莫名的憂傷。
「嗯…愛德拉,你到底為甚麼會出現在這裡?是關於昨天的金髮魔法師嗎?」
暫時擱置雜亂的思緒,坂本看著滿臉幸福表情的少女說道。以常理來說,要在教室裡談論這個話題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不過愛德拉在早上四節課的舉動,已經給一年C班的全體同學留下最最深刻的印象。這個印象,深刻到許多同學在午餐時間都盡量找尋各種方法,說什麼也不願意在教室吃飯。即使是現在在教室裡的,也都遠遠避開愛德拉,坐在數公尺以外的座位上。雖然眼前這個少女看起來似乎完全不在意,可是說實在的,連知道她魔法師身分的坂本,也同樣感到驚訝。
第一節課,她指出國文老師教課時的辭意解釋統整性不足、缺乏相關比較兩大缺點,並進一步說明這種教學方法對學生可能造成的不良影響。
第二節課,她糾正音樂老師僅有些微之差(392Hz和406Hz之間的差異,究竟誰聽的出來)的音準,並當場示範正確(剛好392Hz,不過還是聽不出來)的音高標準。
第三節課,她糾正英語老師的英文發音,並以異常標準的發音默背(早上四節課之中,愛德拉的書桌上始終空空如也,據說連課本都不想買)出摘錄自某篇文學評論的課文。
第四節課,她指出數學老師過於複雜的邏輯設定會降低學生的學習效率,並進一步批評這樣的做法的許多弊病,最後甚至明言︰「如果連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到,就不配當數學老師。」
總而言之,早上的四節課,每一節都過的相當不安寧。輝映著鐘聲響起的,往往是老師落寞離去的背影。
不過,正因為這個原因,讓坂本終於有和愛德拉談話的機會。這個結果,也不知道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嗯…嗯…原因?」愛德拉邊說邊吞下口中的食物「首先,我想要查清楚你體內到底有什麼。再者,不管裡面是什麼,我都要避免「紅蓮地獄」得到它。」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保護我?」
「保護?」愛德拉冷笑一聲「如果我記的不錯,我說的是避免「紅蓮地獄」得到它吧!」
「什麼意思?」
「在必要的時刻,我寧可破壞你也不會失手給「紅蓮地獄」。」愛德拉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畢竟她本身就是一個世界著名的魔法師,如果擁有如此詭異的能力,往後對付起來會更加的棘手。」
或許坂本不應該主動提出這個話題的,真的不該。這樣的事實,又有誰能夠接受。
「這麼說…我似乎並不是什麼重要的存在。」
「嗯…重要性本身是你的本質…」愛德拉輕輕咬一口鯽魚燒「不對,既然你不是魔法師,本質這個詞就不大恰當…」
所以說,只是如此而已。坂本裕翔的存在,只是如此而已。自己只是「可以防禦所有魔法」的道具…而已。
「如果是這樣,你也不用轉進我們學校裡啊…」
不知道是想轉變話題亦或是逃避事實,坂本提出一個還滿重要—卻也不是這麼重要的問題。
「喔…這個啊…」愛德拉再次咬一口鯽魚燒「現在畢竟是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戰鬥的情況,潛伏在附近使用「聖光屏障」損耗體能(包含本質的耗損,故使用體能一詞)變的不切實際。想來想去,直接轉進來這所高中是最方便的選擇。」
語畢,愛德拉將剩下的鯽魚燒一口吞下,露出極度幸福的表情。不過,這個表情也只有維持短短數秒鐘的時間。
「可是,居然會和你同一班,這的確是有點意外。」
「這這…是巧合吧…」或許是因為剛剛的話題,坂本語氣略顯沮喪「不過,證件怎麼辦?像是登記入學的資料之類的?」
「這個?只要利用變成魔法師之前的證件,再加上些許魔法的操控,基本上不是問題。」
「魔法的操控,這不算是欺騙嗎?」
「即使欺騙又怎麼樣?不要忘記,只要是能達成目的的事,不論使用何種手段,魔法師都是不會猶豫的。」
「所以…你為進來我的高中,也確實做了不少事情啊!」
「這只是不想讓往後對付的魔法師更難纏而已,單憑「彩虹星雨」也無法抵擋「紅蓮地獄」,如果再奪走你的本質,後果不堪設想。」
「就結果來看,你的目的還是保護我嘛…」
「我不是說過嗎?在必要的時刻,我寧可破壞你,也不會讓你被奪走。」
「你自己也說,不到「必要的時刻」,不會破壞我不是嗎?」
「其實要我現在破壞你也不是不行,而且這麼做對我而言也會節省不少的時間。只是,我沒有奪走你生命的權利。」
愛德拉輕描淡寫的說道。眼前這個少年實在是過於愚蠢,簡直是愚蠢的無可救藥。
「照你這麼說,也只是意謂著「如果真的不行,也只好破壞」而已不是嗎?」
「你要這麼說,隨便你…」
愛德拉輕輕的冷哼一聲。這個少年,怎麼會愚蠢到這種地步。將自己為自己所做的事,視為一種救贖。真的是…愚蠢至極。
(這個人…真討厭)
自己明明已經說的這麼清楚︰真的不行,只好破壞。難道他在看到之前自己和「紅蓮地獄」的戰鬥之後,還會認為有不會被破壞的可能性嗎?難道他看不出來,「紅蓮地獄」和自己的實力相差極遠嗎?熟練的魔法、完美的武器,無論是之前擊倒「業炎暗弓」所使用的體術,亦或是取得「彩虹星雨」之後所修煉的技巧,取勝的機會都是異常的小。自己本來是想直接告訴他事實的,可是看到他那愚蠢的模樣,不知道為甚麼卻怎麼也說不出口。總而言之,這個人…極度極度極度的討厭。
「嗯…還有…」
坂本似乎還沒有說完,緩緩的開口。
「早上四節課你說的話,究竟是從哪裡得來的?」
「早上四節課說的話…你指的是糾正那些不夠格的老師的話?」
「不夠格?」
「對啊,國文英語數學相對而言,算是主科不錯吧!運用不正確甚至是錯誤的教學理論來教學,根本不可能讓學生真正學到東西。而今天音樂老師發So音時,頻率居然跑到406Hz,已經非常接近So﹟音的415Hz。這樣看來,學校的這些老師也不過如此而已。」
完全不留任何餘地,肆無忌憚的猛烈抨擊。
「是這樣沒錯…可是這些真的都是屬於你的知識嗎?從提升教學效率到正確教學理論都是?」
「這就要看你怎麼判定…」愛德拉聽到這個問題,不知道為甚麼似乎有些許遲疑「我之前說過,在我體內的「物源本質」是一個會隨機轉移的能量團。因為成為魔法師的特性在轉移過程中同樣存在,所以「所有知識保留」就會變成「所有知識繼承」。不過這是針對總體知識而言,成為「聖儀聖女」的人本身的知識還是會保留,而其中所增加的是,以前所有聖儀聖女所共同擁有的知識。」
愛德拉說到這裡略做停頓,並拿起桌上其中一個鯽魚燒,輕輕咬一口。
「這樣說的話,我用總共幾千年的知識說出這些話,根本不是一件多麼稀奇的事。」
愛德拉邊說,邊再次咬一口鯽魚燒。
「這有點難以想像…居然可以擁有總共幾千年的知識…」
坂本暗自沉吟著。如果幾千年的知識都會繼承下來,愛德拉擁有的知識當今世上應該無人能夠匹敵。既然帶著這麼多的知識…
「嗯…所以要對付昨天的魔法師,應該是非常容易的對吧?」
「哼…果然是個完全不知道魔法的人…」愛德拉說著,一口吞下剩下的鯽魚燒「魔法師的戰鬥,單憑知識是不行的。的確,戰鬥時的策略應用,需要知識的幫助。不過如果單純在本質能量的差異就已經太大,戰局還是會呈現壓倒性的局面…」
「…等等,「物源本質」不是「創世神」所創造的嗎?這樣的能量,難道還比不上一個普通的魔法師嗎?」
「不對…」愛德拉緩緩答道「我的「物源本質」,其能量的確是非常強。不過在創造的同時,「創世神」也對這股能量進行某種程度的封印,推測應該是不想讓「聖儀聖女」擁有超越普通魔法師的能量造成第二次的世界混亂。就這一點來說,擊敗「紅蓮地獄」的機會是非常低的。」
「原來如此…」
這到底意味著什麼?坂本也約略明白。無法擊敗,必須破壞,僅此而已。是的,僅此…而已。
「暫且撇開這個不說,今天放學…是用「放學」這個辭嗎?隨便吧!帶我去這個城市走走,我想要熟悉一下地形,戰鬥中或許可以派上用場。」
愛德拉向來無視坂本心中想法的習慣,或許不是一件壞事。
「死亡」這個詞本來應該距離坂本無限遙遠,至少也是幾十年以後才會發生的事。不過就在最近這幾天,卻莫名奇妙的被搬上臺面。這種隨時都有可能會死的感覺,究竟是恐懼?亦或是悲傷?又或著是兩者皆有?坂本不清楚,不知道,如果可以的話,也不想知道。所以,當一個魔法師說要保護自己時,或多或少確實會降低這種感覺的真實感。最少,自己並不是一個人。最少,自己還是有人陪伴。
「放學之後?我應該可以…不過,你想要熟悉地形做什麼?」
「魔法師的戰鬥,由於魔法的緣故,一般都是遠距離的游擊戰。所以在對方釋放魔法的時候,如果能更熟悉地形,閃避攻擊時就可以更靈活。」
面對一連串咒語般的回答,坂本露出痛苦的表情。相對來說,還是第一節下課浜崎講解的關於「讀書要訣」的概念要簡單的多。
「所以說,只要到處走走就可以是嗎?」
「嗯…」愛德拉輕輕點頭「而且,不知道「紅蓮地獄」設置的搜索魔法陣還有沒有效果?今天順便去確認一下也好,畢竟這麼做對接下來戰鬥中的隱蔽也會有一定的幫助。」
「接下來的戰鬥…到底是什麼時候?」
「我不知道…」愛德拉略微蹙起眉頭「這次的對手是個謹慎的魔法師,遇到稍微不利甚至像昨天那種難以理解的情況時,就會放棄戰鬥。等到擁有絕對的勝算時,才會再次現身。」
「所以…只能一直保持警戒。這樣的話不是很費精神嗎?」
以逸待勞,自古以來最奸詐卻也是最完美的策略。對於容易掌握行蹤的對手,可說是最殘忍的戰術。
「這到不是什麼嚴重的問題…」不過愛德拉的語氣中,卻帶著明顯的不以為然「魔法師的身體在成為魔法師時基本上都會經過一定程度的強化,在這種制度之下,「累」的感受實際上是異常薄弱的,所以連續幾天不睡覺是可行的…」
總而言之,魔法師似乎是萬能的,似乎可以做到任何事,任何你在日常生活中完全想不到的事。
「不過…」
「不過?」
「魔法師使用的畢竟還是人的身體,精神上的倦怠感總是或多或少都是一定會有的…」
這也是可以想像的,即使身體不會有疲憊感,長時間的神經緊繃最終也會造成崩潰的。到頭來說,情勢仍是我方較為不利。
「嗯…所以不睡覺也不是一個辦法…」
「也沒有到一定要睡覺的地步…」愛德拉否定著「只要這其中做幾次短暫的休息就已經足夠。而且我估計「紅蓮地獄」最快也要明天才會回來…關於你的資料查找應該會花上不少的時間,如果再加上和「天主教世論會」的不和的話…不論如何,今天晚上應該是安全的。」
「你剛剛似乎有提到「天主…會」的…難道「紅蓮地獄」也是跟宗教有關係的嗎?」
魔法?宗教?這兩者會牽扯在一起實在讓人難以想像。畢竟相對於魔法來說,宗教還算是較接近日常的名詞。
不過,接下來的這一段話,卻立刻否定坂本的這個想法。
「嗯…「天主教世論會」是世界上最大的魔法師集團,以名義上信仰「耶蘇」實質上信仰「創世神」的方式在天主教旗下創立的組織。主要是藉由宗教信仰的凝聚功用來達成許多單一魔法師無法辦到的事…」愛德拉說到這裡,不知道為甚麼眼神顯的有些落寞「其中,這群人最大的目的就是以「回收真主聖物」的名義試圖取得「物源本質」,來增加自己的利益。」
(總而言之,面對這樣的集團,自己卻只能…一個人…戰鬥。)
以被封印在體內的微弱能量要對抗這種龐大的組織,結果顯而易見,獲勝的機會絕對是—零。雖然在上代聖儀聖女遺留的殘像中,的確有許多魔法師在協助戰鬥。但是阿爾蒂瓦也說過,記憶中出現的魔法師,最後也是全部被殺死,一個不留。這就是「天主教世論會」的強大,無法抵抗的強大。
想到這裡,愛德拉才發現坐在對面的少年似乎遲遲沒有回應,於是她就緩緩的抬頭…
「!」
眼前的景象,彷彿在一個斷線的電路中重新接上一個導線一般。關於這幾天發生的事、關於少年體內謎樣的能量,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找到解釋。
其實少年也沒有做出什麼讓人感到驚奇的舉動,只是用手托著下顎,似乎正思考著什麼…不過,只要仔細觀察,就可以發現,還是有某些地方不太對勁。
少年思考的表情,相當的不自然。表情的變化,跟不上眼神內思緒的速度(這是幾百年前其中一位聖儀聖女習得的觀察技術)。如果換成是別人,根本不可能看得出來。可是現在看到這景象的,是聖儀聖女,是一個可以儲存幾千年知識的魔法師。
「少年現在思考的時間,時間向量的移動速度比平常還要緩慢。但是表情還是有受到時間向量的牽制,所以無法迅速改變」—如果是這麼解釋的話,不會被魔法影響的原因—準確來說,是不會被「能量」這種在空間中無法造成強烈牽引的東西影響的原因。只要擁有這個東西,一切就都說的通—
禁忌砂漏,以束縛時間向量的移動來牽制空間中的改變的道具。
既然如此,火焰彈本該造成的傷害,就可以解釋成「被束縛的時間向量所牽制」,所以達不到效果。
不過,為甚麼會在這裡?為甚麼會以這種方式存在?
魔法師的道具正如字面上的意思一般,只是道具。這個少年看起來是完全不知情,應該是不可能把「禁忌砂漏」配在身上。如果說眼前這個人就是「禁忌砂漏」,原本擁有者又為甚麼要改變道具本身的性質?
(這難道就是「業炎暗弓」弱化的原因,可是降低自己戰鬥力的原因又是什麼?)
一解決完一個謎題,又有另一個謎題接著襲來。不過畢竟不能單憑現在的觀察結果就立刻判斷,「禁忌砂漏」會在這裡,怎麼想都不可能合理。
唯一確定的是,如果這真的是「禁忌砂漏」,就更加不可以被「紅蓮地獄」奪去。
「咦…愛德拉,怎麼了嗎?」
「嗯…」還未完全確定的話,先不要說應該比較好「話說回來,你今天晚上也會在宿舍嗎?」
「咦…會啊!為甚麼這麼問?」
「你剛剛不是才說,我要「保護」你嗎?」愛德拉帶著些許嘲諷的語氣「你的行蹤,我當然要事先知道不是嗎?」
「也對…」
等等,不對,不太對。
「喂…你的意思不會是你也要進到我的宿舍房間吧?」
這乍看之下是一個愚蠢的問題,不過看到愛德拉的表情,還是讓坂本有些擔憂…
「當然!」
得到的,是一個毫不遲疑的答案。
這句話不禁讓人懷疑:「聖儀聖女」幾千年以來的知識,究竟是些什麼?
「等一下,你,要進到,我的房間?」
「既然是「保護」,自然是要越近越好吧?有什麼問題嗎?」
「呃…」
滿是疑惑的表情,反而讓坂本難以回答。如同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想要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解釋起。
「如果沒有問題,就這樣吧!」
日常生活,完全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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